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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熟悉的“旧事”产生新理解
2023-06-02 10:41:37
北京日报

我在北京的四合院里长大,在四合院里学会了说第一句话,在四合院里学会了走第一步路。我想这可能就是我讲话时经常会带一些北京土语的原因,这也可能就是我穿了30多年北京“懒汉布鞋”的缘起。从1954年起,我先后住过4处四合院,分别在崇文区(现在是东城区)的东四块玉、西城区的大门巷、东城区的美术馆后街和西城区的云梯胡同。

记得少年时代,我和小伙伴们一起登上景山,四下望去,成片成片富有质感的四合院灰色坡屋顶、庭院内高大树木的绿色树冠,形成一望无际灰色和绿色的海洋,烘托着故宫红墙黄瓦的古建筑群,协调和联系着中轴线两侧传统建筑,极为壮观。这是历经数百年的发展,最具北京文化特色的城市景观,也是我心中真正意义的古都北京。

每当看到或听到又有一条胡同或一座四合院消失,总有一种悲情涌上心头。对于四合院的感情,不仅是一种寂寞的乡愁,更是驻留在心灵深处的思念。因为,那里收藏着我的童年梦想。

我的专业是城市规划,毕业后就到城市规划部门工作。参加工作以后,正赶上经济大发展、社会大变革的时代。当年豪情万丈的少年梦,在工作后化为一步一个脚印的实践。伴随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乡建设中的矛盾和问题也逐渐显露。北京历史城区的胡同四合院正在一天天地减少,而幸存下来的一些四合院也普遍存在修缮不及时、人均居住面积低、居民生活条件恶劣等问题。

我在日本留学时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关于历史街区保护和利用的研究。工作后数次在城市规划部门和文物保护部门之间调动。这样的经历使我常常将城市规划工作和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结合在一起思考问题。我们在北京中轴线两侧设立胡同四合院的历史文化保护区;我们在故宫、天坛两侧规划出建设控制地带(也叫缓冲区),防止新建的高大建筑或大体量建筑群的不和谐侵入;我们发起“爱北京城,捐城墙砖”活动,呼吁大家把过去拿回家的城墙砖送回来,一起维修明城墙遗址……在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实践中,我对北京城市规划的体会已不止于儿时的淡淡乡愁,更多的是在工作实践基础上的理性思考和深切体会。

在清华大学吴良镛教授的指导下,我将多年工作体会加以系统整理,完成了博士论文,也收获了关于文化遗产保护和城市文化建设的新认识。吴良镛先生深入研究了北京地域文化和风俗习惯,用最低的成本改造菊儿胡同41号院,既改善了四合院居民的生活条件,又延续了城市原有的历史环境。这是对旧城更新和危房改造的创新探索,吴良镛先生也因此获得了“世界人居奖”。近年来,先生年事已高,出行要坐轮椅,但每当《千里江山图》在故宫博物院展出时,他总是要到现场,站起来长久地凝望。或许这就是他心中美好的人居意境。吴良镛先生与北京城市规划有着颇深的渊源。从院落细胞到胡同肌理,从长安街筋脉到中轴线脊柱,从“大北京规划”到“京津冀协同”,无不渗透着吴良镛先生对“人居环境科学”思想和“匠人营国”理念的实践,更使我受益良多。

2017年9月,《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正式发布,围绕“建设一个什么样的首都,怎样建设首都”这一重大课题,古老的北京,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和成长。拥有“规划人”和“老北京”的双重身份,我对北京城市规划可以说既有满满回忆,又有无限期待。因此,当2019年北京电视台邀请我参加一档城市复兴题材节目的创作时,我欣然应允。

节目的名字叫《我是规划师》,创作初衷是向老百姓介绍首都的城市规划故事。在节目创作过程中,我和节目嘉宾以探访人的身份深入到一个个特定的街区,与当地居民互动,与20余位规划师交流,深入体察、研究具体规划项目的前世今生,解析这些项目和案例对城市、城市人和城市生活所产生的深远影响。节目创作很不容易,其间又遇到了新冠疫情,户外创作因此而一度停滞。节目组本着匠人精神,克服重重困难,经过近两年的努力,终于让第一季节目于2021年1月19日在北京卫视与观众见面。当年4月13日,第一季的12集全部播出完毕。节目在社会公众中,以及规划界、媒体界反响强烈,获得好评。

对我而言,节目创作的过程,也是在行走、交流和体验中,对熟悉的“旧事”产生新理解的过程。因此,我将在节目创作过程中的回忆、思考和体会写成了系列书稿。

人居环境的守护和营造是城市发展中的重要课题,也为系列书的书名提供了灵感。首都北京生活着千万人,“建设一个什么样的首都,怎样建设首都”,这不仅仅是面向规划界提出的问题,更是面向每一个在首都的奋斗者提出的问题。愿每个人都能从实践中寻找到自己的答案。

(作者系故宫博物院原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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